凌晨1点23分，小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订单确认页面，手指悬在指纹支付区域上方微微发抖。刚加完班的疲惫感混着直播间主播"最后三件"的嘶吼声，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指纹。"叮"的一声，银行卡余额从3286.7变成了1786.7，购物车里那条"显瘦神器"牛仔裤和两件"必入基础款"T恤，花掉了她整整三天半的工资。

地铁玻璃窗映出她浮肿的脸，突然想起上周妈妈打电话说腰疼不敢去医院检查的样子。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那种熟悉的空虚感又漫上来——这已经是本月第四次深夜冲动购物，工资卡里剩下的钱甚至不够交下季度房租的押金。

第二天中午，护士站的同事们在讨论新开的网红奶茶店。小林习惯性地点开外卖软件，28元的杨枝甘露显示"已售罄"，手指却惯性下滑到甜品区。"等等！"她突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相册里那张妈妈蹲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照片适时跳进脑海。那天下午，她破天荒用保温杯泡了医院免费的菊花茶，省下的奶茶钱刚好够买一盒膏药寄回老家。

发薪日早晨的闹钟响起时，小林正梦见自己穿着新买的羊绒大衣走进科室。摸过手机看到银行短信的瞬间，梦里飘柔的触感变成了现实的刺骨——4800元到账，花呗待还2100，房东催缴的房租躺在未读消息里。她突然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翻身从抽屉底层摸出张崭新的银行卡，这是上周偷偷用母亲身份证办的。转账1440元的操作只用了十秒，余额变动的短信进来时，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五分钟，像在确认某种隐秘的仪式。

奶茶店小妹递过来收银机那天，小林正用手机计算器戳着数字。"中杯去冰加椰果，16块对吧？"她舔了舔嘴唇，"这得给病人换四次药才能赚回来..."转身走向自动贩卖机时，白大褂口袋里硬币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三块钱的听装咖啡虽然难喝，但省下的十三块够买两斤当季的草莓，周末带给病房里那个总想家的化疗小姑娘。

美容仪广告弹出那晚，小林正趴在值班室写护理记录。1200元的标价在屏幕上闪着诱人的粉光，她鬼使神差地截了图发给闺蜜。"你皮肤够好了别浪费钱"，闺蜜秒回的消息下面紧接着蹦出条新闻：《护工紧缺，日薪涨至300元》。她突然想起上个月那个坚持要自己擦身的阿姨，因为请不起护工，瘦骨嶙峋的手背上全是挣扎时蹭破的淤青。锁屏键按下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第二天晨会上，护士长点名表扬她负责的病房总备着润肤霜。

暴雨天的出租车里，小林攥着湿漉漉的包带看计价器跳表。平时20分钟的路程因为堵车已经跳到58元，司机师傅后视镜里的眼神带着怜悯："姑娘，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她盯着窗外便利店明亮的招牌，突然推门冲进雨里。到家时帆布鞋能倒出水，但省下的打车费刚好凑够那个数字——存折上歪歪扭扭贴着的便利贴写着："妈的手术费备用金，已存23800/30000"。

科室年终聚餐定在人均198的海鲜自助，小林在群里发了个哭脸表情："值夜班去不了啦"。其实那晚她抱着保温饭盒坐在空荡荡的护士站，吃着食堂打来的五块钱蛋炒饭。手机相册滑到最新一张，是下午偷偷拍的病房窗外的晚霞，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存款回执。饭粒突然有点咸，原来是不小心混进了眼泪——那个总喊她姐姐的白血病小孩今天出院了，临走塞给她张画着太阳的贺卡，背面用铅笔写着："谢谢你的草莓，比药甜"。

银行APP的年度账单弹出来那刻，小林正在给妈妈的新围巾缝洗涤标签。手指划过"年度总支出同比减少37%"那行小字时，针尖不小心戳到了指腹。她含住手指怔怔地看着屏幕，去年这个时候的购物车还躺着四件没拆封的大衣，而现在存款余额足够支付半年的特需病房费用。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妈妈在厨房哼着歌煮红糖姜茶，热气模糊了玻璃上贴着的便签——那上面画着的存款进度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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