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出现在去年底的文化交流活动上。

他个子很高，面部轮廓混合了东西方的特征。

俄语和英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流利。

直到他开口用带口音的中文打招呼。

我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那儿都把中国人当亲戚，他这么说。

虽然住在俄罗斯境内，但血脉里淌着相近的血液。

他来自萨哈共和国。

这地方对多数中国人而言还是个陌生名词。

后来查了资料才搞清楚。

萨哈共和国全称是萨哈（雅库特）共和国。

它在西伯利亚东部，面积三百一十万平方公里。

比整个印度还要大点。

俄罗斯最大的行政区划就是它。

那片土地上住着不到一百万人。

每平方公里只有零点三个人。

这数字可能比南极洲还低。

地球上少有这么空旷的居住区。

萨哈共和国一半人口是萨哈人。

他们长着蒙古褶和高颧骨。

去年的人口普查显示这个比例刚好超过百分之五十。

基因研究说他们祖先从中亚草原来。

三月份的自然遗传学杂志登了篇论文。

那些Y染色体的分布模式跟蒙古高原的人几乎能对上。

现在街上能看到各种长相。

有人完全东亚面孔有人带着混血特征。

这和几百年跟俄罗斯人通婚有关。

零下七十一度。

这是他们那儿记录过的最低温度。

雅库茨克一月份平均气温零下四十三度。

当地人说零下四十度学校才可能停课。

不对，应该是零下四十五度。

他们盖房子往地下挖半层。

墙厚度抵得上成年人手臂长度。

主要吃鹿肉喝牛奶。

蔬菜在这地方属于稀缺品。

夏天拼命干活冬天就能闲着。

这是他们流传的老话。

地底下埋着全国所有的钻石。

黄金和天然气也多得吓人。

去年人均GDP比俄罗斯平均高两成。

矿业贡献了将近一半经济总量。

普通工人每月拿四万五千卢布。

约合四百八十美元。

雅库茨克物价水平比莫斯科贵三成。

瓶装水卖十五块人民币。

面包要二十五块。

土豆每公斤四十到五十块。

基尼系数零点四二。

贫富差距比全国平均严重。

资源开发的钱没均匀分到每个人手里。

萨哈人与中国之间不存在历史上的统治关系。

文化上的联系却异常紧密。

萨哈共和国民族文化研究所去年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他们的神话传说与中国北方民族高度相似。天神信仰和萨满教仪式几乎如出一辙。

传统节日保留着鲜明的东亚文化元素。夏日节伊塞赫与蒙古族那达慕的相似度令人惊讶。

语言学家发现萨哈语虽然属于突厥语族，却掺杂着大量蒙古语和通古斯语成分。《萨哈语词源研究》提到近两百个词汇可能源自古代汉语。

不对，应该说是古代中国北方语言。

两地经贸往来正在加速。去年贸易额达到十二亿美元，比四年前增长六成多。中国已成为萨哈共和国第二大贸易伙伴。

文化交流更为活跃。七所高校开设汉语课程，三千多名学生在学习中文。每年近两百名萨哈学生来华留学，主要分布在哈尔滨北京上海这些城市。

年轻人对中国文化的兴趣超出预期。他们看中国电影听中国音乐学中国历史，仿佛在寻找某种文化根源。

萨哈共和国文化部三月的民调数据很能说明问题。八成三的萨哈人认为中国是友好国家，六成七的人对中国文化有亲切感。这个比例远高于对其他邻国的认同度。

传统婚礼上能看到更多细节。新娘的蓝色长袍缀满银饰，头冠的装饰华丽繁复，整体造型既东方又游牧。马奶酒和传统舞蹈都是必备项目，祝福新人的古老萨哈语带着熟悉的口音。

中国瓷器成为常见的婚庆礼品。丝绸和茶叶也被视为高档赠品，很多家庭把这些当作传家宝。

在萨哈人的集体记忆里，中国被想象成文明古国。民间故事中反复出现的南方大国，指的就是中国。

许多萨哈人坚信自己祖先与中国存在血缘联系。

基因研究给这种说法提供了部分支持。《人类遗传学杂志》的研究表明，萨哈人的Y染色体单倍群N和C的分布模式与蒙古满族等民族接近。

最新的基因测序显示，现代萨哈人的基因组成中东亚成分约占四成五，西伯利亚本地成分占三成五，其余为混合成分。

语言学家提醒注意，萨哈语中的古代蒙古语和通古斯语词汇，暗示着与东亚语言的深层联系。十三世纪从中亚和蒙古高原北迁的游牧部落，可能是他们的直系祖先。

也不能这么说，那可能是更早时期的迁徙浪潮。

萨哈地区曾经是俄国和中国之间的缓冲带

十七世纪俄国人向东走 把这片土地收进了版图

一九二二年成立了萨哈自治共和国

苏联九一年解体后改叫萨哈共和国

现在是俄罗斯联邦里的一个共和国

政治归属俄罗斯 文化上却保持着自己的底色

他们既吸收了俄罗斯的文化养分

又牢牢守着从东方带来的老传统

这种双重文化身份挺特别的

亚历山大说他们在俄罗斯土地上长大 受俄式教育 说俄语 但骨子里是亚洲人

这让他们能理解不同文明的差异

也成了连接东西方的桥梁

寒冷塑造了萨哈人的生存方式

他们的日常饮食离不开肉和奶

尤其偏爱马奶和马肉

冬天最冷能到零下七十度

他们的木屋有特殊构造 极端低温下也能保持温暖

亚历山大提到一个有意思的做法

他们挖深坑做冰窖 冬天结冰后用来存食物

夏天地上温度能到三十度

地下的冰窖却始终冻着 肉放一年都不会坏

传统服饰既讲究实用又注重美感

女性穿皮革或厚布衣服 配上银饰和彩绣

男性更看重实用性 皮衣皮靴是标配

这些衣服既抗冻又有民族特色

现代化改变了这里的生活

年轻人更多接触俄罗斯和西方文化

老传统正在慢慢消失

二五年有个调查说只有四成左右年轻人能流利说萨哈语

城里这个比例更低

亚历山大说很多年轻人更愿意说俄语 看俄罗斯电视 过现代生活

不过这几年出现了民族文化复兴的苗头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回头学老传统

萨哈共和国政府也在想办法保护民族文化

二四年文化部启动了文化遗产数字化工程

把传统音乐舞蹈手工艺这些都系统记录下来

学校课程里也加入了萨哈语言和文化内容

全球化背景下萨哈人在找自己的位置

他们一边融入俄罗斯社会

一边加强和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的联系

二五年外贸数据显示中国成了他们第二大贸易伙伴

贸易额比五年前涨了六成多

两边在矿产木材旅游这些领域合作越来越密切

文化交流也在加深

二四年萨哈国立大学和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立了合作

每年互派师生

首府雅库茨克已经有三所中文学校

学汉语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亚历山大说他们通过互联网接触中国电影音乐文学

很多年轻人在学汉语 想去中国留学或工作

这种文化认同也体现在日常生活里

越来越多的萨哈家庭装修时会用中国元素

红灯笼中国字画这些

春节中秋节这些中国传统节日

部分萨哈家庭也开始过了

亚历山大去年春节包了饺子

他家的春联贴得可能不太标准

但那种仪式感让全家觉得离祖先更近

萨哈共和国冷得能冻住时间

现在连永久冻土都在逃跑

每年融化三五厘米

雅库茨克市的建筑开始弯腰

道路像被扯断的橡皮筋

去年这些裂缝值三点五亿美元

他们给房子装上了热管基础

通风地板像给冻土穿凉鞋

亚历山大小时候住的房子已经歪了

他说这不是新闻里的威胁

是每天开门就看见的现实

萨哈人还在跳传统舞蹈

用古老的语言唱歌

冻土融化时文化反而抓得更紧

那个握手很有力气

他说要记住北方的黄种人兄弟

这种联系比外交文件结实

现在雅库茨克的建筑队

边打地基边看温度计

像在给冰层把脉